弗里达为什么不是一个女人?

墨西哥人热爱自己的艺术家弗里达·卡罗。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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穆雷 弗里达·卡罗 42.7cm×32.2cm 彩色摄影 1939
美国大都会博物馆藏
她经历了一个女人能经历的所有痛苦——生来有病,终生残疾,18岁横遭车祸,车祸后失恋,丈夫背叛,异国流产,常年病痛,一生经历32场手术。
 
如此多灾多难,弗里达的身体和心灵一再破碎,几乎分崩离析。
 
带着你破碎的心,将其创造为艺术吧!——好莱坞女演员梅丽尔·斯特里普在获得第74届金球奖终身成就奖时发表感言说。
弗里达就是这样做的。
 
一个正常女人应该享受的事,她几乎全面受挫并且溃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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受伤的鹿 22.4cm×30cm 纤维板油画 1946
私人收藏
男性欣赏的女性特质——温柔和性感,她全都没有。她爱臭美,但并不忌讳展示自己的残疾、病痛、暴躁、冲动。她画出了所有画家不敢面对的女人的身体——破碎、不漂亮、血腥,勇敢暴露了自己最痛苦、最脆弱的部分,让现实中人感同身受,获得治愈。
 
她的画里甚至有报复性,她要像男人一样活着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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短发的自画像 40cm×28cm 布面油画 1940
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藏
她不是女人,她是“人”,是和海伦·凯勒一样,超越身体局限、活出生命极限的奇迹。她在画中展现了一个女人的奥德赛,跟病痛作斗争,跟性别歧视作斗争,跟情感背叛作斗争。
她的人生和她的画,就连当代最强悍的女人都能从中汲取力量。麦当娜曾以560万美元买下一幅弗里达作品,并宣称不喜欢弗里达的人肯定不会成为她的朋友;前英国首相特蕾莎·梅在保守党会议上,也戴着弗里达图案的手镯上台讲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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画框 玻璃上油彩 1938

巴黎现代艺术博物馆藏

弗里达是怎么成为弗里达的?
 
从出生开始,厄运之鞭就抽在弗里达身上:先天脊柱裂。6岁时她又挨了第二鞭:脊髓灰质炎,落下右腿巨细的毛病。
但她爸爸仍然悉心教她画画和摄影,之后她也给版画匠做过助手。18岁秋天一个下雨的傍晚,和初恋男友一起坐巴士放学回家的弗里达遭遇严重车祸,锁骨、肋骨、腿骨骨折,盆骨也被巴士的铁扶手刺穿。
事后她回忆了这场车祸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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事故 20cm×26.5cm 纸上速写 1926
墨西哥多洛雷斯·奥尔梅多博物馆藏
漫长的治疗,不断的复发,锥心的疼痛,自此成为弗里达生命的一部分。她都快忘了不疼是什么感觉了。
和弗里达一起经历车祸的初恋男友只受了一点儿轻伤。弗里达住院两个月,他没有露面,随后又去了欧洲,恋情不了了之。
躺在病床上,弗里达只能观察自己,画自己。四柱床上方悬着妈妈送她的镜子,在每一个孤独闷热的午后,弗里达深入研究弗里达。
车祸第二年,她画了第一幅真正意义上的自画像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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穿天鹅绒裙子的自画像 125cm×170cm 布面油画 1926
墨西哥弗里达·卡罗美术馆藏
她一定看过莫迪里阿尼。在这幅画里她依然肉身完整,没有展示自己的破碎。但这种自我想象不久就会改变。
22岁时,弗里达成了墨西哥壁画大师迭戈·里维拉的第三任妻子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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弗里达和迭戈·里维拉 100cm×78.74cm 布面油画 1931
旧金山现代艺术博物馆藏
画中,弗里达不去还原场景,她放大了自己的感受:两个人的脚大小相差非常悬殊,这是为了说明他们体型差异巨大。
 
披肩上的图案被耐心描绘,弗里达从不会漏掉她关心的和她想要的东西。
 
不管是在画里还是在生活中,弗里达都对自己形象有明确的设计。她花枝招展,而且是非常认真地花枝招展。就像她对待痛苦也非常认真,并且努力找到出口。她从不软弱,这也是为什么人们知道她的故事以后再看她的画会受到感动。她做到了我们做不到的强度和锐度。
1932年,里维拉为底特律艺术学院创作壁画。这期间,怀孕三个月的弗里达流产了,造成大出血。
弗里达本来就先天卵巢发育不良,再加上车祸损伤,她实际上已无法生育。但她不顾安危一再尝试,结果一再失望。
这是弗里达在底特律流产后画的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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亨利·福特医院  38.5cm×31cm 金属板油画 1932
多洛雷斯·奥尔梅多博物馆藏
痛苦无助时,她就把自己画得很小。画面上有破碎的脊椎、流产的胎儿、底特律的机器、盆骨,还有一只用红色丝带系住的蜗牛,代表缓慢的流产: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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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些象征都是非常古老的视觉符号,来自宗教画,已经很少使用。它们一直存在于人们的原始记忆里,现在被弗里达唤醒了。
1933年回到墨西哥之后,弗里达又经历了两次流产。里维拉也与她也日渐疏远。
1934年,弗里达遭遇了比车祸更严重的人祸。里维拉总对弗里达说:性就像撒尿,是生理需求,跟人握手可能还更热情些。但这次不一样,这次是弗里达的亲妹妹。
弗里达有多受伤,从这张画可以看出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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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些小伤口 48.5cm×38cm 布面油画 1934
多洛雷斯·奥尔梅多博物馆藏
画面上的故事是弗里达从报纸上读到的——一个盛怒的男人连续刺了他的妻子22刀。在法庭上他说:我不过给了她一些小伤口。
 
弗里达能体会到这个女人的疼,因为里维拉同样给了她很多伤口。她用这张画揭示男人是如何伤害女人的。
 
白鸽子与黑鸽子代表爱情的两面,粉墙和蓝墙边加强了血腥的感觉。白床单和白衬衫上的血画了不止一遍,干了又画,这样就像真血印在上面的效果。
 
弗里达签名如血书,在画框上也画了血迹,这些安排都增强了冲击力: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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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38年,弗里达画展在纽约曼哈顿东57街开幕,这是她第一次以独立女画家形象示人,不再是“壁画大师在艺术作品中愉快嬉戏的妻子”。
1939年,丈夫提出了离婚。弗里达搬出两人共同的住所,回了出生的地方——蓝屋。她画了人生第一张大画《两个弗里达》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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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个弗里达 173cm×173cm 布面油画 1939
墨西哥现代美术馆藏
一个弗里达穿着白色欧式长裙,另一个穿着墨西哥南部特瓦纳地区的传统长裙——里维拉最喜欢的款式,左手捏着他的小像。天空阴云密布,代表弗里达的心绪。
左边的弗里达的心脏从衣服里蹦出来,描绘准确,如医学插图。心在滴血,裙摆上有一个褶子,像喷泉的台阶,让流下来的血再一次溅起来。落下来的血点被安排成花朵图案的一部分: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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弗里达画了很多血,可是看上去并不恶心。这一套做法来自宗教画,她只是在宣讲故事。
次年,弗里达33岁,画里开始有蜘蛛猴、鹦鹉和墨西哥无毛狗。屡次求子失败,生育无望,她把小动物当成了孩子。
死去的蜂鸟从阿兹特克文化而来,象征灵魂已逝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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戴荆棘项链和蜂鸟的自画像 62.5cm×48cm 布面油画 1940
德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人文研究图书馆和博物馆藏
她画得更细心了,用很细的笔触让头发呈现出勒紧的、向上崩着的效果,增强了疼痛的感觉。
 
下面这张画里的小猴子的胳膊搭在弗里达肩上,像孩子依靠着妈妈。缠绕在脖子上的丝带如脐带绕颈,也如血缘纽带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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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小猴子的自画像 41.5cm×56cm 纤维板上油画 1945
多洛雷斯·奥尔梅多博物馆藏
由于背痛、手部真菌感染和饮酒过量,1940年,弗里达赴旧金山求医。在那儿,她和里维拉复婚了。
从1940年到1954年,28件钢铁、皮革或石膏制成的胸衣支撑着她破碎的脊柱,也撑起她的创作。1947年,《两个弗里达》被墨西哥现代美术馆收藏。此后弗里达变得供不应求,画一张卖一张,有时颜料还没干,画就被拿走了。
1944年,37岁的弗里达在纽约经历了一次失败的脊椎手术。她疼痛、暴怒、拒绝休息,以致伤口撕裂。她画了《破裂的柱子》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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破裂的柱子 30.5cm×39cm 纤维板上油画 1944
多洛雷斯·奥尔梅多博物馆藏
浑身扎满钉子象征疼痛。画一滴泪不够,画一行泪不好,就是要画成泪如雨下。
 
在自画像中,遭受折磨的弗里达总让人联想到被残害的圣徒。那些圣徒超越了痛苦的平静表情,同样也属于她。
1950年,弗里达几乎都在墨西哥的医院度过。她又接受了一次脊柱骨移植手术,造成严重的感染,不得不进行后续手术。
1953年4月,弗里达在墨西哥的第一个个展开幕。已病入膏肓无法行走的她,将四柱床放入展厅,坚持躺着参加完开幕狂欢。8月,她的右小腿因坏疽而截肢。当她得知里维拉又一段风流韵事,罕见地失去理智,企图服药自杀。
“我一直想自杀。是迭戈让我远离了它,因为我自负地认为他会想念我。”
1954年7月13日,47岁的弗里达死了。
本文转自 艺术永不眠 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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