美是一条死胡同。它就像一座山峰,一旦攀登到了峰顶,就会发现往前无处可去。因此我们最终发现埃尔·格列柯的作品比提香的作品更富有吸引力,而莎士比亚的并不完美的成就也比拉辛的尽善尽美的作品更为动人。 ——毛姆 《寻欢作乐》
在16世纪文艺复兴艺术家中,埃尔·格列柯是个异数。
他往文艺复兴之前的中世纪绘画里寻找营养,但又不像那时的作者甘愿匿名,而是创造了一套扭曲变形的独特个人语言。
强烈的可识别性,令他从浩瀚的文艺复兴艺术中脱颖而出,在作者身份被强调的现代社会得到广泛共鸣。
别人的作品都需要专家级别的眼光才能分辨,他的不用,一目了然。
他活着的时候在希腊、意大利和西班牙辗转漂泊,死后被贬为“荒唐无聊不值一提”,20世纪以来却成为三个国家争夺的国宝级艺术家。
26岁之前,格列柯是富商之子多米尼克斯·希奥托科普罗斯,生活在威尼斯共和国治下的希腊克里特岛,学习文学、历史、哲学、建筑、艺术,擅画后拜占庭风格和文艺复兴矫饰主义混合的流行圣像画:
圣母安息 61.4cm×45cm 木板蛋彩贴金 1565-1566
26到36岁,他闯荡意大利。当过提香的学徒、丁托列托的师弟,混过罗马教廷。但因为学艺不精又态度嚣张,他在威尼斯和罗马都不受待见。
36岁,走投无路的他远赴西班牙,开启了作为埃尔·格列柯的后半生。他虽然没能得到国王菲利普二世的青睐,却在马德里以南70公里的托莱多受到热烈追捧,成为卡斯蒂利亚旧贵族钟爱的画家。
当地教堂的订单雪片般飞来,格列柯画出了平生第一件代表作:
脱掉基督的外衣 285cm×173cm 布面油画 1577-1579
他的成功,在于完全抓住了当时人们的喜好。比如画中的红色大袍子,相信表现的是丝绸,并且是只有画中才会出现的最艳丽的红色。他特别乐意表现袍子上的高光,强调高光也是让形象跃然而出的办法。
背景用叠加的人头来暗示景深,是典型的后拜占庭风格。怀旧趣味使格列柯与当时流行的意大利绘画区分开,正撞在没落贵族的审美点上。
奥加兹伯爵的葬礼 460cm×360cm 布面油画 1586
这张画挂在离地1.8米的地方,必须仰头看。高光、拉长,夸张的画法配上仰视的视角正合适。格列柯不是最高明的画家,但是善于安排,他的很多作品都像是版画师和插画师的工作。
到托莱多没几年,格列柯就名利双收,建了工作室,请了助理,有了儿子。他租住在埃斯卡洛纳公爵府邸,生活优渥又讲究,吃饭时都有乐队伴奏。
这期间他画了一张精彩的贵族肖像画,有学者认为这是他的自画像:
把手放在胸前的贵族 81.8cm×65.8cm 布面油画 c.1580
画中人穿着传统西班牙服饰,盯着观众的目光却像现代人的目光。这幅画不像他的祭坛画那样大红大绿,而是柔和的暗色调。夸张拉长的手画得太好了,是格列柯的标志性细节。
奢侈的生活所费不菲,格列柯对钱特别计较,常为了回款问题和甲方打官司。
这是15年后格列柯的自画像。这一年他54岁,早生华发:
自画像 52.7cm×46.7cm 布面油画 1595-1600
这张画的眼神刻画,有点像中国文人画,西方绘画中这样的作品并不多。
这样的眼神在格列柯的画中出现过多次,就像是来自画家本人的注视:
圣彼得和圣保罗 116cm×91.8cm 布面油画 1590-1600
艳丽的色彩明显源自威尼斯画派,交叠而不相触的夸张的手却是格列柯的独创,如同画家的内心交战。
圣安德鲁和圣弗朗西斯 167cm×113cm 布面油画 1595-1598
右下角是格列柯的签名。他坚持用希腊文签名,虽然26岁离开家乡后终身没再回去过:
圣马丁与乞丐 193.5cm×103cm c.1597-1599
这张画原本是为托莱多圣何塞教堂而作,整个画面呈现令人愉悦的蓝绿色调,美丽的白马上骑坐着俊美的圣马丁,像漫画里的人物。他身穿16世纪的华丽盔甲,正把斗篷一角割下来给乞丐蔽体。
格列柯的画法很主观,比如乞丐腋下的影子,只是对我们视觉常识的暗示,但看起来依然合理。
这张画宽度几乎只有高度的一半,却容纳了一匹马和两个人,总共8条腿。在竖长的画面里,出现如此多的竖线,格列柯竟然做到了疏密得当、长短有序。
画面已经充分变形了,马的后腿和真实的马差了不少,但你仍然觉得没毛病。在窄窄的一条画里,把故事都说了,产生了一种风格化的铺陈,这是格列柯的创举。
安东尼·凡戴克 圣马丁与乞丐 171.6cm×158cm 1618
莱尔马公爵的马术肖像 290.5cm×207.5cm 布面油画 1603
圣马丁的马蹄之下,是托莱多。阿尔坎塔拉大桥和圣塞尔万多城堡清晰可见,还有深绿色的山丘和蓝得发白的天空。
在托莱多生活27年后,格列柯将托莱多从背景中解放出来。他画了一张在艺术史上与梵高的《星空》齐名的风景画。
托莱多的风景 121cm×109cm 布面油画 1604-1614
这就是神迹。这辈子你肯定见过这样的天空并为之所震撼,强烈的反差和对比,像显灵了一样。明晃晃的天空,勾勒出建筑物的轮廓,绿色山丘则被大块云团的阴影笼罩成暗部。
画家在低处,仰望神迹。除了画面左边的圣塞尔万多城堡,其他建筑大多是编造的。格列柯把景物规划到同一个布局里,有山有水有树有房子,张弛有度。
绘画是人的意愿的实现。唯有所见,离信更近。在相当长的时间里,画家拥有不可忽视的社会地位,因为他使你相信。
格列柯就像一个画家里的剧作家,他的重点不在于那些人人都知道的剧情,而是做舞台美术。
比如,在另一件名作《揭开第五封印》中,格列柯用人物撑开的五块大布就把关系撑起来了,又省事又有效果:
揭开第五封印 225cm×193cm 布面油画 1608–1614
对他而言,这些彩色的布和草地树木一样,都是构成画面的因素。
1608年,格列柯接了人生的最后一个订件。神奇的是,这张画有鱼眼镜头的视角:
托莱多的景观和计划 32cm×228cm 布面油画 1608
据说这张画是为了劝说菲利普二世重新从马德里迁都回托莱多而作。这么好的地方没能留住国王,却留住了格列柯。
因为他的存在,西班牙的托莱多成为了艺术史上绕不开的地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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